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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之城/中坚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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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五届、六届签约作家,曾获江苏省第四届紫金山文学奖。出版散文集《空庭》《隐约江南》《南极之南 远方之远》、小说集《纸飞机》《六如偈》等。小说多次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选刊转载。现居苏州。

失于西班牙

伊丁不喜欢过年。她试图忘了自己的年龄,可是他却嬉皮笑脸地提醒她,马上是他们本命年了,猪年。她比他整整大一轮, 十二岁。他俩生活在一起谁都觉得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她用不着和别人解释,只要他们舒服就行。

她说:“索性过年我们去西班牙,去南欧寻找一下三毛的爱情故事。”他立马举双手同意,皇家马德里是他最喜欢的足球俱乐部。他开始兴高采烈地研究他的西班牙之旅了。

临睡前,她在浴室镜子前待了很久。她脱掉上衣,想好好看看自己。快到知天命之年,人生大半已过,这是一个残忍的数字,她故意忘掉年龄,尤其在他面前,她觉得心态是最重要的。他之所以和她生活这么长久,也是喜欢她的随性和周游世界的态度。

乳房下垂松弛得开始走形,虽然她每周都去护理胸部。她往上托了托,企图看到它们原来的迹象,可它们忍不住往下掉,像不听话的孩子。腹部的妊娠纹犹如细密的河流,缓缓地一波一波。女儿也到了生育年龄,女儿的男人她根本没时间去审核,随她去吧。她环抱双臂,手臂粗壮,腿部健硕有力,在性事中往往抢占着上风。

他是伊丁在七年前认识的小男友。

她笔直地站着,不过似乎有东西在动,真希望它没动过。是的,是她身上有东西在动,在那儿晃着。

在去西班牙之前,他提议到葡萄牙转一圈。她晓得他的心思,葡萄牙是C罗的故乡,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他睡得比她早,朝九晚五的银行工作,使得他表面上很循规蹈矩。他到浴室快速冲洗,匆匆在她脸颊上吻了下就钻到被窝里。有时她不和他睡一张床,怕影响他第二天工作,银行系统整天和数字、钱打交道,精神高度紧张,出不得差错。

她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动,有时在头皮层,有时在盆腔里,有时在她的子宫。

偶尔,她也会和前夫打电话。她闪烁其词:“我的身体里有东西在动。”他沉默了一会,说:“或许你该到医院去看看,不用这么拼命的。”他误会了。他是个好人,在一家国企里当老总,离婚之前他活得很压抑,工作对他来说没有快乐可言。他在饭桌上应酬,虚伪地说着客套话,一回到家浑身瘫软在沙发里。他是那种毫无情趣的人,坚守着生活无色无味,无精打采,像移动的傀儡。

她想,他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伊丁忍了他十五年,终于提出了离婚。他愣了一周。他知道她有自己的事业和渴望,是个锁不住的女人。很快,他们协议离婚,客客气气,觉得这样对谁都好,只是先暂时瞒住还在上高中的女儿。

她和小男友出游都是用小男友的薪水——这是他的自尊,她得给他守护着——所以基本上属于穷游,住普通的房间,吃当地最实惠的美食。他说:“我们的主要精力是看风景感受异域风情,房间只是用来短暂休息的场所,不用太讲究。”

同意!她举双手同意他的观点!

和小男友一起,天空是蓝色的,明媚闪光。

他在银行是个小职员。他无意向上爬,也不善于交际,唯独和伊丁在一起他无所不谈,当烛火映照着他的脸庞,伊丁认为这是她前生的缘分。嗯,她脸上亮起来,去亲他,他看着她笑了。他把绿色餐巾纸精心折好,再放进专门的餐巾夹里。他的手在任何身体活动中都带有一种精确的灵巧,如钟表匠、小提琴家。她把他们生活的居所插满了花,壁橱里放着葡萄酒,随时都会拧开喝一杯。她经营一家外贸公司,三十年前她英语学得很专业,所以这时候把控公司顺风顺水。

他们在里斯本做了短暂停留后就飞往马德里。

丽池公园有些萧条,因为冬天的缘故缺少绿意。园子很大,走了一圈觉得有些乏力。中间有一座大的玫瑰园,盛夏时会芬芳四溢,现在来得不是时候,草木灰的气息很浓。伊丁说,当年三毛喜欢和荷西到丽池公园来散步,刚好马德里很罕见地下了场雪,她看到《红楼梦》宝玉出家的那一幕,总会想到荷西十八岁那年在空旷的雪地里,欢呼地跑着,叫着三毛的名字。

“嗯。”他攥紧她的手。

他读三毛应该不多,没有她来得迷恋,一个时代一种情结。她也不强求他,这是他们尊重彼此的表现。偶尔,她会附和他对足球的迷恋,以及对新潮事物的接纳。

他也知道如何取悦她,为她做饭,帮她按摩,在她听音乐的时候给她磨一杯咖啡。七年前伊丁认识他的时候,他三十出头,沮丧得要命,他被家里逼疯了,他的母亲下了最后通牒,差点命令他随便从大街上找一个女人立即结婚。他说,这怎么可能?他学财经的,害怕和女人相处,他压根儿不清楚现在大上海的女孩要些什么。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他被女人嘲笑得不知所措,甚至,觉得生无可恋。一下班,他就急匆匆回他租住的巴掌大的房间,用打游戏和看球赛来消遣度日。他说在遇到她之前,生活是灰蒙蒙的一场电影,黯淡凄凉。婚姻是座围城,进去以后会想着要冲出来,伊丁用钱锺书的话告诉年轻的他。她是他的客户,业务方面她从来不给他难堪。她也害怕一成不变的生活,她做不了好主妇,做不了好母亲,她想了很多年,最后终于明白她想成为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绝不会像她母亲,劳作一生,身体极度透支,六十岁不到就离开人世,而她父亲在母亲去世三个月不到又有了一个女人。

性欲这个问题很奇怪,她父亲很旺盛。她的前夫面对性却很寡淡。他们婚姻十年以后就形同虚设,这种事没法去提醒,就像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前夫臃肿的身体像红烧狮子头埋在沙发里很快鼾声如雷。她真想把热水浇到他脑袋上,然后转身离开。

小男友的性欲是被她唤醒的。他们约会过几次以后,伊丁带他到了她的住所。他仿佛是刚过青春期的男孩,最初是懵懂着,然后是嗅着味道嗷嗷待哺式的迫切。七年前,她丰韵十足,女人的财务自由和情感自由让她像张开羽翼的大鸟。

他们很快找到了契合点,人生苦短,他们要利用一切假期去行走,柬埔寨、新西兰、捷克、肯尼亚——这样一种不谋而合,让他们的身体有了更大程度的结合。黑夜里,他摸着她起伏的腹部,说这是撒哈拉沙漠。她拽着他的胳膊,说,阿拉斯加的暴风雪正在袭来。随着音乐的节拍他在她身体上摸索舞动。他们从骨骼到骨骼,从大陆到大陆旅行着。

她的前夫从来没有和她一起外出度假过,他的护照压在市委组织部,要想出去得组织先通过。

小男友的脚趾清瘦,第二个脚趾尤其修长,据说这是美男子的标志。虽然他不算英俊,但五官周正,不是鼠辈之类的猥琐。而前夫十个脚趾都是灰指甲,浸透太多生活尘垢。

从丽池公园出来,他们到圣安东市场寻找美食。这里看上去像农贸市场,却很干净精致,从西班牙美食到东南亚风味应有尽有。他们要了雪莉酒、海鲜、切薄片生吃的火腿,他们面对面坐着,他露出牙齿笑得很放肆。

回来经过太阳门广场,他们意外发现了大幅招贴“新年快乐”,两只快乐的红色小猪拱手作揖,原来是中国驻西班牙大使馆制作的。

他手臂环抱得她更紧了,她说:“我在这儿,就在这儿。”


葛芳的空间美学(代序)

——写在《白色之城》的前面 汪政 / 001

消失于西班牙 / 001

白色之城 / 016

要去莫斯塔尔吗 / 026

幻影 / 034

最后一把扫帚 / 050

听尺八去 / 065

五月 / 101

安放 / 135

绣球花开 / 169

去做最幸福的人 / 178


《白色之城/中坚代》系葛芳的一部中短篇小说集,收录其近期代表作品《消失于西班牙》《白色之城》《听尺八去》等作品。作品以平常生活为切入点,以社会各个层面的人群为描写对象,折射出世相百态,探索人性,表达出作者对真实美好情感的追求,对轻松淡然的生活态度的提倡,对心灵美化滋养的的鼓励。

葛芳的空间美学(代序)

——写在《白色之城》的前面

汪政江南实在太强大了,像葛芳这样在苏州工作和生活的作家,非常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地想象其作品的南方元素,甚至苏州风格。

上次给葛芳写评论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了,一边读着葛芳近年来的小说,一边回忆当年的阅读印象,江南和苏州还真是当年十分强烈的感受。不管自己在意不在意,地方或空间对一个人的影响总是相当大的吧?对写作者就更是如此了,再怎么精骛八极,御风而行,写作者总要从生活中找素材。生活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所谓具体,就是有着实在的时间和空间的背景,不必刻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所以,葛芳小说中的江南地理的辨识度还是比较明显的,虽然葛芳像现在许多小说家一样,已经很少去做风景描写,但就是夹杂在人物话语或叙事中的点滴交代还是能透出江南的气息。比如《安放》中的阿丁对北方来的女子说,“江南很少落雪”。再比如《听尺八去》中难得的几句环境描写,“江南的雨越下越大了,噼噼啪啪,雨里还夹杂着几声狗叫。天色渐亮,空气里散发着清寒之味。日子走得太快,不觉已是中秋了”。有时就是人物偶然的一瞥,便告诉了我们他身在何处,“江南的秋天和夏天连接得那么紧密,就在一片模糊不清的季节里”(《去做最幸福的人》)。葛芳的一些作品干脆拿江南的城市作为故事的发生地,南京就是她经常让人物去的地方。如,“我在一楼咖啡区眺望玄武湖。我不知道是云影的关系,还是我心绪烦躁的缘故,南京这个古城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并不是第一次来,我对一座城市也不至于如此挑剔……”(《最后一把扫帚》)。再如,“她(林子)和同室的樱子、中秀去找南京航运学校的男生玩,地点就是绣球公园。粉蓝、纯白的绣球花,开得明媚淘气,一团团,一簇簇,樱子的红裙子撒开来,色彩搭配得令人叫绝”(《绣球花开》)。葛芳也给自己的作品想象了一张“邮票”,那就是乔平市,我怀疑这乔平市大概就是苏州,只是为了避免真实与虚构的纠缠,她才给自己的文学地理起了这么个平淡无奇的地名。但是,这乔平显然是江南之地。在葛芳笔下的乔平市,我们随处可见古寺、小桥、流水、深巷、孤山、花窗,还有太湖石,这不是典型的吴越风物与置景吗?

当然,关键的可能不是风景与物候,而是人与故事,是情调与语言。江南确实是复杂的、多面的,人们甚至刻意从苏州东林党人、江阴屠城和扬州十日等历史中去伸张江南的血性,但是,江南已然被塑型,特别在生活情调与审美风尚上。在葛芳的小说中,日常生活构成了她叙事的总体,江南的村落,特别是江南城市小巷中的平常百姓,他们的生活、命运、情感是作品的主体。葛芳基本上没有宏大叙事,人物也没有什么显赫的社会身份,有个什么副市长、企业的老总就是体面得不得了了。甚至,很少看到葛芳对“外面”世界的描绘,她的人物都生活在白墙粉黛、寻常巷陌中,外面世界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然而,关起门来,那是什么都有,人间的离散聚合,生死跌宕,喜怒哀乐,儿女情长,种种的算计,不可预料的偶然……实际上,这些人物虽然不处在时代的洪流中,但一样身不由己,同样的波澜壮阔,步步惊心。所以,我曾经说,“葛芳叙述的是人物如何过不下去日子的,葛芳对日常生活有准确而精微的把握,但这种把握是要将这日常生活变成一种氛围,一种力量,使其与人物对抗,在人与日子,人与生活的对抗中形成叙述的张力,逼出生存的意义。”葛芳是能深入到江南的内里中去的,她能在美丽富庶、悠长慵懒中看出生命的杂色。然而再怎么说,将她的作品放到文坛上,也依然是江南,尽管不是明媚,但也是江南的另一副面孔,哪怕稍显阴沉。所以,只要仔细辨析,这地方与人,与故事,与这讲故事的腔调,真是配的。

在这种调子中叙述没有什么不好。但葛芳不知哪一天心里起了变化,我猜这与她年年都要跑到国外去不无关系。有了微信,就看她东欧西欧、南美北美地跑,甚至南极她也去。人虽然去了外面,但心里装着的还是家里的事。一样吗?一样,又不一样。一是在家里想着家里的事,一是在外面想着家里的事,背景不同了,这人与事的意义就可能不一样了。

所以,空间对一个作家,对文学的叙事实在是不能小看。

到了《要去莫斯塔尔吗》,空间的融合与并峙就更自然了。葛芳通过引入、想象,哪怕是知识性的,这叙述就有另一番情趣,另一种味道。人物的心理、情感,那察言观色、寻思琢磨的逻辑就不一样了。“莫斯塔尔为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南部城市。莫斯塔尔以一座古老石桥著称。老桥将居住在河两岸的穆斯林族和克罗地亚族居民联系在一起,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1993年9月9日,波黑战争期间,老桥被炸毁。”这个远在中国江南之外的波黑老桥不仅暴露了闺密与自己老公的婚外情,更通过遥不可及的空间距离使生活中常见的情感纠葛变得无奈和无解。在《幻影》中,很难想象的细节被葛芳设计出来。一个来自乡下的做SPA的年轻女技师,面对自己的客户,会频频穿越到巴黎,想到那里的诸多艺术大师,特别是莫迪利亚尼,他的绘画,他的妻子。比起此前的一些空间位移,《幻影》变得实在,与人物也越来越贴合。“秀玲的惶惑感越来越强,她好像看到莫迪利亚尼穿过塞纳河畔失魂落魄坐在树下抽烟。那是1917年的冬日,一家巴黎小画廊的玻璃橱窗显露出一幅裸体女子作品,画中女子曲线妩媚、神色妖娆,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而画廊边便是当地警局,面对如此大尺度的作品,警方勒令画廊关闭展览。莫迪利亚尼生前唯一一次作品展览因为‘色情’被关闭。”主人公深入进去了,忘情了,她会时时游离于自己的想象与生活,将眼前手下的客户与远方的艺术家及其作品混合重叠。“莫迪利亚尼的眼神,是飘忽不定的。他借酒精麻木自己,糟糕的生活,世界了无生趣——只有珍妮死心塌地跟着他,她脸颊绯红,眼睑下垂,可能因为爱情的滋润,画面上的她好似在仙境中升腾。”“秀玲怎么看,怎么觉得裸女和现实中的小莫相似。”这对阅读是有诱惑和挑战的,因为人物、她的性格与心理,都会由于他者的加入而变得不确定起来。

有了这样的尝试与铺垫,葛芳小说的空间艺术变得更为自觉,已经不是文本元件的引入,也不是人物的幻影与想象,而是人物故事现实场景的转换。比如近作《消失于西班牙》《白色之城》等。由这些作品,我们看到了葛芳对类似人物与情节不一样的处理,当然,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人物虽然带着原有空间的故事,但是场景变了,心性便随之改变。还有一种情况,因为场景变了,人物内心的许多东西便显露出来。总之,空间的变化,不仅仅是让人物看到了异域的风景与情调,更看到了自身与伙伴不一样的甚至陌生的内心世界。《消失于西班牙》就是这样。伊丁与小男友来西班牙旅游时绝没有想到故事会这样,小男友显然没有意识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自己的天性竟然会那么不堪而又匪夷所思地暴露出来,而伊丁更没有想到,她会做出“消失于西班牙”的决定。原先不知道的世界会突显出来,原来觉得很重的东西会变得那么轻飘,更不可能预料到,偶然的一场行走会让自己做出改变人生轨迹的决定。

《白色之城》对空间的意义更加强调了,它让冲突的双方处于两个空间中,一端是塞尔维亚,一端是江南,一样的话题,竟然成了鸡同鸭讲。“她”眼前是欧洲的风景,是眼前飘过的人物和她对人物关系的想象。因为遥远,那一边是那么松散、轻飘,轻如鸿毛,因为陌生,所以没有牵挂,无须提防。小说的结尾,淋浴中的“她”欢快地唱着那首著名的歌曲与往事告别,“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冈,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

我要说,葛芳给我们带来了新小说,这是新的处理方式,是葛芳自己悟出的空间美学。我忽然想起行旅小说来,这是一个久违的小说种类了。在交通不发达的时代,行旅是许多艺术作品钟情的叙事模式。漫长的时间,陌生的人们,共处的旅店,都是产生故事的契机。但是,随着交通方式与入住条件的改变,更是生活方式与旅游方式的改变,使得行旅中新鲜故事发生的概率越来越低,京沪高铁一天往返,能有什么故事呢?我不能说葛芳的小说使行旅小说这一古老的文学类型焕发了生机,但是,她的近作确实使行旅重新拥有了创造新叙事的许多可能。她告诉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行旅中外在奇迹的诞生,而应该从内部寻找,是空间的改变将人物与故事推上了新的生活与艺术轨道。

可见,小说是有无限可能的。你的脚步将决定你的叙事空间,而叙事空间又决定了你的小说走向。

2020年春,南京玄武湖

(作者系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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